来历:3月30日《新华每日电讯》
作者: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岳冉冉
谭垦与它的试验蜜蜂3月的昆明,繁花似锦。在西南生物多样性试验室,谭垦的两间蜂屋背靠着几株粉色和白色的樱花树。蜜蜂从蜂巢飞出飞进,忙着采蜜。
“今天天好,温暖,花离蜂巢近,蜜蜂心情好,否则我这身衣服早惹恼它们了。”谭垦指着自己的黑外套说。
61岁的谭垦是我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研讨员,跟蜜蜂打交道40年,从最开端养蜂、研讨蜂产品,到出蜜蜂杂志、高校教育,再到现在研讨蜜蜂生态行为学、登上《科学》杂志,谭垦大半辈子追着蜜蜂跑、围着蜜蜂转,已成为业界公认“最懂蜜蜂的人”。
登上顶刊封面的蜜蜂
近来,谭垦团队一篇写蜜蜂的论文成为《科学》杂志封面文章。这篇文章叙述了一个风趣现象——幼蜂需求从小跟从成蜂学习跳舞技术,长大后才干精准传递信息,成蜂的以身作则对幼蜂影响巨大。
谭垦团队文章登上3月10日《科学》杂志封面“也便是说,在蜜蜂的世界,教育也要从娃娃抓起,幼教的重要性不只体现在人类社会,在蜜蜂的世界也是如此。”说起研讨多年的效果,谭垦的眼睛开端亮光。
蜜蜂是天然界中社会化程度很高的物种,常被视为“勤劳、团队、协作”的标志。在蜂群中,它们分工清晰——蜂王终身都在生育;雄蜂担任交配;工蜂担任采蜜、侦查、护卫和抚育幼蜂。
为了完成最佳任务分配,蜜蜂需求精确的言语沟通,而它们的言语便是舞蹈。当侦查蜂找到蜜源后,就用舞蹈来传递蜜源地的信息。它们的舞姿一般呈“∞”字,所以也叫“8字舞”或“摆尾舞”。蜂巢内的蜜蜂便是经过接纳伙伴跳“8字舞”的信息,终究找到食物方位。
试验蜂群中的蜜蜂(图中,胸紫绿色符号)跳“8”字舞,舞蹈方向杂乱“风趣的是,有时蜜蜂从未离过巢,却能读懂伙伴的舞蹈,哪怕飞出去有10公里远,它们也能精确找到食物,可见舞蹈传递出了杂乱的信息量。”谭垦说。
“8字舞”的持续时刻、视点、摇晃次数别离对应食物的间隔、方向和质量。“花蜜愈多、花蜜质量愈好,侦查蜂的舞就跳得愈起劲,就像在说,‘咱们快去那采蜜吧!’”谭垦说。
为了研讨蜜蜂的舞蹈言语,谭垦带领学生用一种簇新形式,创建了悉数由刚出房的幼蜂组成的蜂群。团队给这群蜂宝宝组织了舒适的温度、安稳的食源,但与在天然巢中生长的幼蜂比,这群宝宝缺失了向成蜂学跳舞的时机,就像婴儿失去了跟大人学说话的时机。
经过比较,团队取得重要发现——试验蜂群中长大的收集蜂在跳舞时存在显着缺点,舞蹈传递的食物方位、间隔、质量等信息都禁绝,特别是蜜源地与蜂巢间隔的信息,差错极大。
“也便是说,蜜蜂学跳舞就像人类学说话相同,新手向有经历的教师学,比它们自己单独探索能更好地取得技术。幼蜂潜移默化向老一辈学,才干精准把握言语的意义,假如幼教缺失,会终身影响言语的精确性。”谭垦说。
小蜜蜂有大才智
研讨蜜蜂40年,谭垦却说自己“刚入门”,由于他脑子里满是蜜蜂世界的未解之谜。
只要是有关蜜蜂的论文、书本、科普著作,谭垦都爱看。从蜜蜂的世界,谭垦窥见了许多风趣的现象,他很愿意给学生共享这些启示。
谭垦曾经看过一篇文章,说蜜蜂最高时速可达40公里,收集规模半径最远可达10公里,当它们采蜜满载而回时,飞翔时速仍有20多公里。依据飞翔原理,人们很难了解为什么蜜蜂能够这样飞翔,由于它们翅膀很小,却要支撑装满花蜜的身体上天,加之脚上还有重重的花粉袋。
“但蜜蜂仍是飞起来了。”谭垦说,这件事对自己影响很大,让他信任“大天然中,每种生物的存在方法都合理,没有什么不可能”。
谭垦慢慢地翻开蜂箱,教记者辨认蜂王、雄蜂、工蜂。
谭垦教记者辨认蜂王、雄蜂、工蜂“不管什么工种,劳作是它们生计的仅有出路。”看着这些小精灵一只只飞出蜂巢,飞向五湖四海,谭垦慨叹:“看,蜜蜂的劳作自觉性让咱们普通人望尘莫及。”
春天的清晨,蜜蜂早早醒来,连续离巢,去找蜜源。一只蜜蜂每天要拜访成百上千朵花,往复蜂巢几十、上百次。
“它们外出采蜜全赖自觉,想采多少采多少,没有KPI(要害绩效目标),更没有监工,它们来到大天然,就全身心投入到采蜜中,不愿歇息,不明白偷闲,靠的是自觉。”
除了赞赏蜜蜂的勤劳,谭垦愈加敬佩蜜蜂的修建才干。
谭垦带记者进入他的试验蜂屋,小电筒一照,蜂巢中规范的六边形结构跃入眼皮。
谭垦在试验蜂屋介绍蜂巢中的六边形结构 岳冉冉 摄谭垦解读说,蜜蜂造的每一个养育幼蜂的房子都是六边形,全部蜜蜂都遵从这一规则。精巧的是,蜜蜂建巢的6面墙宽度完全相同,墙间的视点正好是120度。蜂巢的这些特色,也被科学家广泛应用于飞机羽翼及人造卫星的机壁。
“蜜蜂为什么能用最少的资料做出最宽阔的空间,它们是否有核算才干?”谭垦抛出了一个风趣的科学问题。
蜂缘,妙趣横生
谭垦与蜜蜂的缘分是“分配”来的。
1983年,谭垦从云南大学生物系结业,之后被校园分配到云南省农科院蜜蜂研讨所,他的第一份作业便是养蜂。
云南气候宜人,合适养蜂。谭垦的首要作业是做技术推广。5年时刻,让谭垦越来越喜爱蜜蜂,他觉得这种社会性昆虫“有点意思”。之后,谭垦来到云南省农科院主办的《蜜蜂杂志》当修改,在那儿他阅读了许多关于蜜蜂的科研文章。1994年,谭垦来到云南农业大学作业,他的课包含蜜蜂生物学、蜜蜂饲养学、蜜蜂生态学。
谭垦爱看蜜蜂的保卫战。他发现,面临凶恶的敌人,蜜蜂擅长于打团战。比方面临天敌胡蜂,蜜蜂的战略便是——打不过你,刺不死你,那就团结起来困住你、热死你、闷死你。
谭垦深深地被蜜蜂的才智信服,跟着研讨的深化,他对蜜蜂社会的工作产生了浓厚兴趣。
1996年,谭垦第一次出国到越南参与亚洲世界养蜂大会,他遇见了自己的伯乐——世界蜜蜂行为生态学范畴的旗舰人物、德国法兰克福大学教授尼古拉·科里格。
1996年,谭垦(左二)与导师尼古拉·科里格(右二)在一起一天,在去参与晚宴的大巴车上,谭垦正跟人聊来自我国的一种东方蜜蜂西藏亚种,科里格由于听错了这个亚种的拉丁名,认为谭垦说的是马来西亚新种沙巴蜂,所以当面纠正:“据我所知,我国没有沙巴蜂。”
谭垦对自己的研讨很自傲,所以回怼:“请问您来过我国吗?您怎样知道咱们没有这个亚种?”
旁人看来,这番话足以让科里格尴尬,但这位“大牛”一点点没有感到被得罪,他问谭垦师出何门,从哪里结业。当得知谭垦仅仅本科生时,科里格向他宣布读博约请,全部经费全包。
2000年谭垦(左一)在奥地利做试验时给氢气球充气“后来我才知道,导师是看上了我勇于质疑威望的精力。”谭垦说。
德国是世界上蜜蜂生物学研讨最兴旺的国家之一,谭垦抵达后全部都得从头学。
研讨蜜蜂的行为,少不了要用数据剖析软件,谭垦从来没见过,更甭说运用。他成天讨教同学,他人也不耐烦。怎样办?谭垦想到了给同学们做我国菜,他的真挚收成了德国人的友谊和协助。
39岁的谭垦博士结业后,持续回到云南农大做教育和科研,潜心研讨他酷爱的蜜蜂行为生态学。50多岁时,他被我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(下称“版纳园”)作为人才引进入园。
做一只为学生铺路的工蜂
谭垦的科研效果大多出在40岁后。有人说他“大器晚成”,谭垦并不赞同,“我的终身并没有所谓‘在正确时刻做正确的事’,我一直活在自己的节奏里,每分每秒都是黄金时区。”
近20年,谭垦在多个世界学术期刊(SCI录入)宣布了近100篇关于蜜蜂的论文。他的效果,逐渐翻开了业界知道蜜蜂的一个全新视角。
在巢门口喝糖水的蜜蜂(上图)正在采蜜的蜜蜂(下图)比方,谭垦发现,许多花蜜中含有能引起蜜蜂中毒的生物碱,中华蜜蜂在采到毒蜜后,也会中毒,但在进化中,它们逐渐表现出耐毒性,并学会了自我解毒。
“假如有挑选,蜜蜂偏好采食无毒花蜜,但假如没挑选,它们也会退而求其次,不管风险去采毒蜜。6月是蜜源匮乏期,正是有毒的昆明山海棠怒放时,蜜蜂愿冒这个险,去采食毒蜜。”谭垦说。
此外,中华蜜蜂还有“偷听”的本事,经过报警,蜜蜂们团结一心,共御胡蜂,但西方蜜蜂就没有这种才干。
版纳园坐落在罗梭江盘绕的葫芦形半岛上,也被称为“葫芦岛”。五年来,这座小岛上的科学家们三度在《科学》杂志宣布论文,从陈占起的“大蚁蛛哺乳”,到星耀武的“横断山脉是高寒植物的摇篮”,再到谭垦的“蜜蜂需求从小学跳舞”,一个个生物学根底研讨效果闪烁学界。
谭垦的试验蜂屋 岳冉冉 摄谭垦特别喜爱版纳园的“世界范儿”,由于那里有一群思想活跃、平视威望、酷爱科学、斗胆想象的中外科学家,“闲谈中就能磕碰出好点子”。
谭垦说,从事根底科学研讨要耐得住孤寂。他期望传递给学生一些可供参考的经历:“你对什么感兴趣,不是最重要的;你为感兴趣的工作做了什么,这才重要。”
他笃信,一代人只要成为下一代人的垫脚石,科学才干前进,“我总得为学生们铺个路”。